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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人以类聚,物以群分,若是一个势力里面没有派系之分,那简直是咄咄怪事。

    虽然才起势没几年,但第五伦军队里已经有了好几支派系。

    最早追随他的猪突豨勇老兵三千人,如今一分为二,一半留在新秦中,也不知还是不是第五伦的形状。一半跟着万脩去魏地,在武安县得了分地,虽然万脩不喜欢争斗,但底下人,尤其是以第七彪为首者,却常自诩第五伦的嫡系部队。

    去魏地后征募的三批流民兵六千人,大多是马援练起来的,亦是数量最庞大的一批。其中不少刑徒、流民出身的士卒也做了军吏,开始论起辈分来,地皇二、三年、四年三个批次论资排辈。

    位于鄙视链最低端的,则是被耿纯和彭宠带到河北的更始败兵两千人,也自成一派。

    此番第五伦挑选精锐西来,这三个派系都有人名列其中。

    老实巴交的秦禾不懂这些道道,但非要论的话,秦禾属于“猪突系”的一员。

    他是在新秦中被第五伦收编的士卒,普普通通,后来去了魏地后,作为小兵卒,参加了武安之役,战后分到三十多亩地,又升为伍长。

    秦禾原本没被选入八百人之列,实在是同曲的一位袍泽在武安娶妻即将生子,央求之下,让秦禾顶替了他的名额。秦禾还单身着,纵然坐拥土地小宅,他竟还是没在武安找到老婆,袍泽们都说是他太过木讷,外加模样确实丑了点,吃亏了。

    “脸好看能当饭吃么?”秦禾每每如此反驳,惹来众人一阵哄笑。

    众人跟着第五公过河内,翻太行,渡蒲坂,直至鸿门,这个让猪突豨勇老兵们熟悉又痛恨的地方。

    秦禾本就是关中人,还真带了一件锦衣回来,只是不知乡土何在?

    被新室的訾税逼得家破人亡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,父母已死,姐姐一家也不知流亡去了何处。被任命为士吏管着五十人,秦禾目光没少在人群里搜索,希望能见到一二熟悉的面孔。

    八百士吏分管四万新兵后,第五伦让军官们多和新卒交谈,以贴近的身世遭遇拉近与他们的关系。新卒才知道,上司们也是苦出身,又羡慕他们现在的处境,只感慨:

    “早知如此,流亡时就该去河北!”

    秦禾虽不太会说话,对新卒倒是挺关心,相处半个多月后,他总算听到了点新兵们的真心话。

    “就像吾等当初不愿去北边一样,新兵里,根本没人想去南边打仗。”出征前夜,秦禾巡营完毕,却有些难以入睡,只与几个猪突豨勇袍泽凑在一块烤火,感慨起来。

    在新朝,当兵是没有前途的,秦汉的军功制已经名存实亡,就算斩得首级,那也是上司或上司的上司有功,与你无关,顶多赏几个辛苦钱。

    且不论新朝的钱已无太大价值,王莽说好要发给普通士卒一人四千钱的犒赏,一文没落实下来——其实都被第五伦故意截留了,反正什么锅都甩给皇帝、朝廷便好!

    “明日,不对,今日就要开拔了,吃食也没减少,鞋履也换了新的,士气却越来越低。”一个袍泽用棍子挑着火抱怨道:“这仗怎么打?”

    “只要跟着第五公,总能打。”秦禾在分到地后,对第五伦无比感激信赖。

    当初从关中去新秦中,再从新秦中到魏地,谁还不是满腹牢骚,可最后不都妥善安置了么?

    “这次不一样,我听说,去南方打绿林,已经死了十多万人。”

    “绿林和赤眉谁更难打?”

    众人一通闲聊后,都觉得这场仗很悬,他们中不少人倒是愿意为第五公赴汤蹈火,可四万新卒不行啊。

    和随时可能死于流矢敌手的风险比起来,跋涉千余里,在军中混一口饱饭似乎也没那么吸引人了。

    有袍泽做了预言:“我麾下那五十人,如今关在鸿门无从逃走,可明日上路后,半数人都想跑!一双眼睛要盯着五十双腿,真是愁死乃公了。”

    秦禾也有类似的焦虑,除非第五公宣布跑十个以下不算罪,否则人人都要被连累,千言万语,只能化作一句好似自我安慰的:“放心,第五公肯定会有办法!”

    “第五公就没管过军中士气,而诸位校尉、军司马更加以纵容,若有人不愿打仗,非但不制止,反而任其宣扬。”尚未知道高层心意的士吏们死活想不通。

    更有甚者,第五伦还让士吏们主动和新兵谈论所受新朝官府的欺压,故意煽动他们对皇帝个朝廷的不满。

    众人聊一会就散了,随着第一声鸡鸣响起,秦禾才发现自己假寐过去了,好歹睡了会,今日长途行军得打足精神才行。

    他从营房里起身,又点了一遍新兵的人数,发现不少人都睁着眼没睡着,眼中神色各异,有畏惧、害怕、纠结,总之就没什么好情绪,甚至有年轻的半大孩子一边收着行囊,一边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唯独有个心大的宽慰众人:“真上了战场,若被击中要害,好歹死得快,可不比汝做饥民饿死强?”

    “就怕走在路上时就累死了。”有人阴阳怪气。

    “我是流民出身,不怕走,就怕饿。”那新兵嘟嘟囔囔。

    今日的饭也做得格外早,除了香喷喷的粟饭、热腾腾的汤外,每个人居然还分到了一块肉!

    嚼着嘴里的肥肉,不论士吏还是新兵,都感慨这大概是最后一顿好饭了。

    这时候,更高级点的军吏,诸如军司马、军候们也去大营开完会回来了。

    不似底层的士气低落,他们的脸上带着兴奋和紧张,又点了当百、士吏们过来开小会,将第五公的命令,一层层传达下来。

    “好事,大好事。”

    “吾等不南下了!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秦禾听闻后也颇为震惊。

    “汝等速速召集什长、伍长,将此事告知,再传达给普通士卒,一个字都不许漏!”

    秦禾记了好几遍,才将第五公的原话记住,但记不住也没事,大家吃饭团团坐的时候,已有传令兵走入每个营垒,大声复述第五伦的话。

    这不是冯衍那文采飞扬、引经据典、长难句频出的檄文,告诉基层士卒的话,越简单易懂越好。

    “新室皇帝昏庸残暴,信任奸臣,赋税频繁,让汝等家破人亡;安置流民布粥,却令人熬煮草木和土果腹,死者无数;参军南下作战,贪官克扣钱粮,断了我军粮食,真是又让马跑,又不让吃草,这仗没法打了!”

    这些都是导致新兵们沦落到如今境地的真事,他们或被强征入伍,或身为流民为了不饿死不得已为之,一桩桩一件件,都戳到了痛点。

    有人潸然泪下,也有人乘机摔了筷子叫好。

    “对,这仗没法打了!”

    传令兵没理会他们,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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